“怎样把四天的音乐节写得不无聊?”是我过去两天时不时要思考下的问题。毕竟很少有人乐意读流水账,Roadburn 在音乐圈里仍然算是“地下”,我没在这四天里干过什么疯狂事,也没有任何艳遇。
不过说到疯狂事……音乐节最后一天我不小心把后裤袋划破了(索性内裤没被殃及),并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听完了 Ulver 的整场演出——大概算最接近疯狂/丢脸的事了。在音乐节第一天也干了件比较丢脸的事情,放后面再说。
每年 4 月在荷兰南部小城市 Tilburg 举办, Roadburn 从 1999 年至今规模已经越来越大,阵容也越发……令人喘不过气。从节前一晚的预热演出开始,每天下午两三点进行到凌晨,演出和活动都排得满满当当。
今年有师爷师奶级别的 Coven、Hypnopazuzu(David Tibet 和 Killing Joke 的 Youth 组成)、Memoriam(Bolt Thrower 的 Karl Willetts);也有这几年 hype 特别足的 Wolves in the Throne Room、Deafheaven、Oathbreaker、Perturbator、Zeal & Ardor。
吸引我去的最主要原因是这届 Roadburn 的特约策划人 John Baizley。除了 Baroness,周五和周六还有他邀请的乐队和艺人:Chelsea Wolfe、Pallbearer、Youth Code、Amenra 等等;一系列金属插画家的画展;他的新乐队 Razors in the Night(部分 Baroness 成员 + Neurosis 的 Scott Kelly)的朋克翻唱演出,以及 John Baizley 的现场专访。
可惜的是,上面列举的大多数乐队我都没能看到或者没有看完整。更是遗憾地错过了 John Baizley、Scott Kelly 与 Amenra 同台的时刻。
Roadburn 是带给我遗憾最多的音乐节。他们的 side programme——包含了各种采访、试听会(有 Solstafir 和 Enslaved 的成员到场的试听会!)和电影放映我基本都没办法参加。计划中至少有 20%的乐队没能看到。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要提前好好规划。
但我对这些遗憾却都不后悔。作为一个不在欧洲生活的人,我终于见到了一些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在中国见到的好乐队。只在金属历史里读到过的 Coven,从没想过能看他们的现场——Jinx Dawson 从棺材里缓缓走出,一头金色长发,手捧骷髅,音乐一响起就让人置身于迷幻华丽的七十年代;420 当晚主舞台的压轴 Bongzilla,绿色的舞台灯光照出乐手的剪影,台上台下都烟气弥漫,给第一天来的观众打好招呼:这是个充满大麻味的音乐节。
最难忘的几场演出都和舞台效果脱不了干系。Mysticum 从帷幕后出现时大家都仰起头来,瞠目结舌,三人站在大概有三米的 LED 舞台上,背后是闪瞎眼的激光。邪恶至极。
有宗教或神秘学性质的乐队 Batushka 和 Schammasch,都在改造的教堂——Het Patronaat 舞台演出。能在昏暗,烟雾缭绕,燃着松香的小教堂里看这两支乐队,真的不能要求更多。
不后悔的理由除了上面提到的几个亮点之外,还有计划中要看的乐队都和预期一样好。几乎没有一支让我觉得“哎哟也挺普通的嘛”。作为并不资深的黑金属迷,Roadburn 给我感触最深的是能直接地看到美国黑金属和欧洲/北欧黑金属之间的不同。无论是原始黑的'rawness‘,还是注入了氛围、迷幻、工业、福音,更新派或者说更细分化的黑金属都能在这里看到。
美国的 Cobalt、Ash Borer、Wolves in the Throne Room 是一番景象,北欧的 Oranssi Pazuzu、Schmmasch、Auðn 又是另一种气质。前者更野性也更接近传统意义上的黑金属,后者则把这种曲风推向了另一种维度。而法国的 Aluk Todolo,比利时的 Emptiness 又大不一样,黑金属只是调色板里的一小部分。
像 Deafheavn 和 Oathbreaker 这类被归位“后黑金属”的乐队,外加同样被贴上了 hipster 标签的 WitTR 都更像是 Roadburn 会请的美国乐队。他们的音乐往往制作精良,平衡于另类和主流之间。不过,相比疆域更广音乐产业更发达的美国,似乎更有趣的金属正发生于北欧。
芬兰的 Oranssi Pazuzu 就是很好的例子,他们去年的演出就吸引到了大量的观众。在现场能同时看到迷幻与炸裂,唯美与黑暗,切切实实的前卫和超自然;Auðn 几位身着的黑色小西装也给我留下了与众不同的印象(这以及 Kerry McCoy 穿的 Oasis T 恤)。这些北欧乐队告诉我们黑金属的包容性有多高,无论是在音乐性还是美学上。
等待 Auðn 上台前我在门外结识了一个从英国来的朋友。朋友那时候正打算呼叶子,坐我对面,可能是因为几次目光接触后气氛有点尴尬,他和我小聊了起来。对话中他提到了现在的冰岛黑金属圈,说发展得很棒而且非常有趣。巧的是,我在出发前恰好读了些关于冰岛金属音乐节 Eistnaflug 的文章(貌似也是口碑同样很好的音乐节),所以才想来看一下并不熟悉的 Auðn。结果并没有让人失望,而且很高兴又有许多新乐队等待自己去挖掘。
黑金属,以及金属流派之外的几支乐队也非常好看。后朋乐队 Alaric 比专辑里来得猛烈的多,鼓手厉害得出乎意料;亲眼目睹 Author & Punisher 演奏自制的机械装置比视频里更让人惊奇;实验爵士 ZU、实验摇滚 Oxbow 和迷幻摇滚 Gong 都是重型音乐里的“杂交物种”,疯狂而且不可预知;而接近光谱另一端的盯鞋、后朋乐队像 True Widow 和 Esben and the Witch 都特别能体现 Roadburn 与众不同的一面。记得自己刚看到 Roadburn 公布这些乐队阵容的时候心想:“他们怎么知道我也喜欢这些乐队的?”——虽然和金属不沾边却完美地落在 Roadburn 的框架内。
阵容里不乏像 My Dying Bride 和 Warning 这样的大牌(而且他们还演了整张经典专辑)。可我还是偏爱 Doom 和 Gothic 的流派分支,于是这种对 Stoner 和 Sludge 的需求也在 Roadburn 被好好地满足了。
看了 Amenra 的主唱步履蹒跚地上台,在极度痛苦的状态下演了两首后,我跑去围观美国来的 Whores。明智之举,演得比专辑棒;Baroness 的 encore 没结束便匆匆赶去瞟一眼 Fange,也是明知之举,躁得不行。
周六的 Woe 和 Slomantics 很精彩;最后一天在 Oxbow 和 Sumac 之间也有机会看到一些 Pallbearer;当晚的教堂压轴 Inter Arma 给我的 Roadburn 之旅做了很棒的收尾,听觉的高潮。
对于 Roadburn,乐迷已经赋予了太多的赞美,Facebook 上已经有太多五星评价。所以不缺我一个。它真的是一个会让你希望自己不要喜欢这么多的乐队的音乐节。
今年因为场地格局做了改变,所以遇到了一些先前没有预料到的问题。位于音乐场馆 013 内的主舞台扩建后能容下三千人(有三层,两个吧台,两个吸烟室;地下还有一个进行采访的空间和吧台)。主舞台旁边的 Green Room 也能容下七八百人。这两个舞台楼上和楼下都是连通的,可以很快转移,而且音质和隔音都做得很棒,互不干扰。场馆的墙壁上能看到许多参展艺术家的海报和画作。比如 Les Discrets 的 Fursey Teyssier、Converge 的 Jacob Bannon(他的新乐队也在 Roadburn 演),和 Baizley 一样也以细腻入微见长的 Richey Beckett 等等。
或许是因为主舞台很大的关系,票量放出很多。Green Room 的话提早十分钟基本还能站到好位置。但 Het Patronaat(差不多八百人),以及 Extase 和 Cul de Sac 都出现了大排长龙的情况。后面这两个位于酒吧内的小舞台尤为闷热。
Patronaat 是最难安排的。第一天晚上的 Batushka,我提早到场却错过了至少三首歌。好在入场后前面有两个汉子一路无耻地冲到最前排,我也一路无耻地跟着他们冲到了最前面,心想老娘不远千里来这个音乐节怎么可以错过 Batushka;Zeal & Ardor 更悲剧,据说演出前开始排队的人至少有一半都没看到演出。有了第一天的教训,之后凡是遇到 Patronaat 的乐队我都会提早半小时或二十分钟到(下午第一支乐队通常好一些)。
朋友说,之后 Extase 可能会易主,不确定换了老板之后还会不会作为音乐场地来使用。所以或许明年的 Roadburn 又会是另一种格局。
去一次 Roadburn 的花费不小,而且要很早做准备——去年十一月左右想定 Tilburg 的酒店和旅馆已经是非常非常困难了。住客除了有提早半年就预定的死忠乐迷,还包括大量的乐队成员和团队。音乐节四天票价近 200 欧,每天在音乐节上的消费应该也在一两百元左右(还没算上基本都是上百元的周边,我也基本不怎么喝酒)。演出每天都在凌晨之后结束,所以住得远的话需要打车(据说会有黑心司机把价格开得很高)。
因为 Roadburn 的高人气,政府特地解除了游客在音乐节期间不得购买大麻的禁令。成年人只要有 Roadburn 手环就可以到场地附近的 The Grass Company 买大麻。卷好的大麻很便宜,都在 3.5 - 5.5 欧一支。
最后,可爱而安静的 Tilburg: